昵之适以杀之(第6/10页)

赛丽亚娜打断法比耶娜的哭喊。她一清楚洛伦佐确实是死了,就像把他忘了,记得起来的只是她们、她和她亲爱的法比耶娜四周的危险。法比耶娜倒在她情人身上晕过去了。赛丽亚娜扶她扶起了一半,用力摇她,要她清醒过来。

“你要是一味这样软弱下去的话,你和我就死定了。”她低声对她说,嘴凑近她的耳朵,为的是不要院长听见;她清清楚楚望见她靠着保藏橘子树的房子的平台栏杆,离花园的地面不到十二尺或者十五尺高。“醒过来呀,”她向她道,“当心你的名誉和你的安全!你要是在这时候由着性子再伤心下去的话,你就要长年监禁在黑暗、发臭的地窖里。”

院长早想下来了,这时她倚着费丽泽的胳膊来到两个不幸的女修士面前。

“至于你,院长,”赛丽亚娜以一种高傲和坚定的声调威吓她道,“你要是爱安静,珍重贵族修道院的名誉的话,你一定会闭住嘴不到大公面前搬弄是非的。你自己,你也爱过人,大家一般都相信你规矩,这是你比我们高明的地方;可是你要是拿这事讲给大公知道,哪怕是一句话,不久就要成为城里唯一的话柄,大家就要说,女圣·里帕拉塔的院长年轻的时候谈情说爱,所以指导她修道院的女修士就不够坚强了。你害了我们,院长,可是比害我们还要确定的是你害了你自己。你就同意了吧,院长。”她对院长说,大家听得见院长的叹息、暧昧的感叹和细微的惊呼,“为了修道院的利益,为了你的利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好啦!”

院长窘在一边,说不出话来,赛丽亚娜接下去道:“首先,你千万别出声,其次要紧的是把这两个死尸马上从这里运走,万一让人发觉了的话,就要成为你同我们、我们大家的祸根了。”

可怜的院长深深地叹着气,心乱得不得了,简直不知道怎么样回答才是。费丽泽已经不在她身旁了;她把院长带到两个不幸的女修士面前,怕被她们认出来早就小心走开了。

“你们觉得是必要的,你们认为是相宜的,我的女孩子,你们做去好了。”不幸的院长终于说话了,她对环境的惊恐使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我知道怎么样隐瞒我们的一切耻辱,可是你们记着,我们犯了什么罪,上天的眼睛总在望着。”

赛丽亚娜一点也不注意院长的话。

“千万别声张,院长,我们要求你的只是这个。”她打断她的话,向她重复了好几回。院长的心腹玛尔托娜正好在这时来到院长旁边;赛丽亚娜随即转向她道:

“帮帮我,我亲爱的朋友!这关系着全修道院的荣誉,这关系着院长的荣誉和性命;因为她要是声张出去的话,她害我们,自己也好不了,我们的贵族家庭不会看着我们受害不报仇的。”法比亚娜跪在一棵橄榄树前面,靠着树,哭哭啼啼,没有可能帮助赛丽亚娜和玛尔托娜。

赛丽亚娜向她道:“你回房间去吧。特别想着要把你衣服上可能有的血迹弄掉。一小时以内,我就来和你一道哭。”

于是赛丽亚娜在玛尔托娜的帮助下,先把她情人的尸首,随后是彼埃尔·安东的尸首移到有钱庄的一条街,离花园门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赛丽亚娜和她的女伴相当走运,没有人认出她们来。特别幸运的是,在花园门前站岗的兵士坐在相当远的一块石头上,像是睡着了,不然的话,她们小心提防了半天全没有用了。赛丽亚娜拿稳了这一点,她才搬运尸首。第二趟回来的时候,赛丽亚娜同她的女伴吓坏了。夜晚有一点不大黑了;可能是早晨两点钟光景;她们清清楚楚看见三个兵士聚在花园门前,更糟糕的是,门似乎关上了。

赛丽亚娜向玛尔托娜道:“这是我们院长做的最要不得的事了。她大概是想起圣本笃的教规要关花园门了。我们只有逃到父母家去了,我们现在的大公严厉、阴沉,看样子我要把命送在这事上头了。至于你,玛尔托娜,你是没有罪的;尸首留在花园里,可能损害修道院的名声,你是照我的吩咐移移尸首罢了。我们跪到这些石头后面吧。”

两个兵士来到她们这边,从花园门回队部去。赛丽亚娜高兴了,注意到他们差不多全像大醉了的模样。他们谈着话,但是站岗的兵士(因为个子很高,很引人注目)没有对他的同伴谈起夜晚的事。事实上,后来进行审讯的时候,他也仅仅说:来了一些衣着华丽、带武器的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打架。深夜之中,他辨出来有七八个人,不过他没有过问他们的争吵;随后他们就全进了修道院的花园了。

两个兵士一过去,赛丽亚娜就知道她的女伴来到花园门前,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她们开心得要命。这是费丽泽事前小心布置好了的。她不要赛丽亚娜和法比耶娜认出她来,离开了院长,当时花园门完全敞开,她就奔了过去。她这时候一心就是厌恶罗德里克,怕死了他想法子利用机会,走进花园要求幽会。费丽泽晓得他心粗胆大,又怕他看出她对他感情低落,有意报复,想法子陷害她,就藏到了门旁边树后面。她听见赛丽亚娜对院长以及后来对玛尔托娜讲的话,所以,赛丽亚娜和玛尔托娜抬起尸首,出去没有多久,她听见兵士们来换岗就把花园门掩上了。

费丽泽看见赛丽亚娜拿钥匙把门锁好,然后离开了,于是她才离开花园。她向自己道:“这就是这场报复,我还预计自己会兴高采烈呢。”后半夜她和罗德琳德一直在想法子推测带来这样一个惨局的种种变故上。

幸而是,一清早,她的贵族使女回到修道院给她带来了一封罗德里克的长信。罗德里克和朗斯洛为了显示勇敢不肯雇用凶手(当时在佛罗伦萨这是十分盛行的)帮助自己,所以攻打洛伦佐和彼埃尔·安东只有他们两人。决斗的时间很长,因为罗德里克和朗斯洛忠实于他们得到的命令,总是往后退,只肯使对方受些轻伤。说实话,他们只是在他们的胳膊上刺了几下子,他们可以完全肯定他们不会死在这些伤口上的。不过就在他们跑开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意想不到斜刺里冲出一位剽悍的剑客,扑向彼埃尔·安东。听他攻打时候发出的喊声,他们清清楚楚认出了他是马尔特骑士堂·恺撒。一看是三个人在攻打两个受伤的人,于是他们就连忙逃走了。第二天,两个年轻人的尸首被发现了,佛罗伦萨起了绝大的惊扰。在全城风流倜傥和富裕的青年中间,他们据有头等地位,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地位,人们才注意到了他们,因为在弗朗索瓦荒淫无道的统治下,托斯卡纳像西班牙的一省,每年城里出一百以上凶杀案件。严厉的费尔第南德不过是新近继承他的统治罢了。洛伦佐和彼埃尔·安东属于上流社会,所以这里议论纷纷,目的是想知道:他们是彼此决斗死的,还是做了某一报复的牺牲品死的。